文|岳灿
我看过山,也看过水。从谪仙人口中得知“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”,从杜诗中得知“黄四娘家花满蹊,千朵万朵压枝低”,也从鲁迅文墨之间明白“在我的后园,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,一株是枣树,还有一株也是枣树”。
从我的阳台处往外看,正好能俯瞰小区的前广场。相对来说,那个小广场很宽敞,是附近孩子们的游乐场,可以玩丢沙包、打羽毛球、拍皮球等一些小游戏。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在那里玩着玩着长大的。楼下停了一排车,也都是周边居民的,其中也有我的黄色电轿。在日月蹉跎中,我一天天见证着楼下的那六棵枣树度过春夏秋冬。它们,亦然也见证了我每日的早出与晚归。正如宋人辛弃疾在《贺新郎·甚矣吾衰矣》中写道: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”
枣树前,有一块石碑,前面写着“贾河村遗址”,后面则写着这个村落的变迁和历史。前些年,我在城里读书。那时候,这个小城还很破旧,这个小区也还在施工建设中,我记不清在这个广场上停放着多少车辆,也数不准有多少沙石堆放在广场一角。每当进道闸升起,语音播报我的车牌号,随之而来的是“固定车,剩余多少多少分钟”的声音,我明白,散去一天的疲惫,我到家了。进小区就能看见这个石碑,现在上面贴上了“珍爱生命,远离溺水”的宣传标语。石碑虽静默,却承载着岁月的厚重。每当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碑文上,仿佛能听见历史的低语。孩子们在枣树下嬉戏,笑声与树影交织,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。岁月流转,枣树依旧,而我,也在这些日常的点滴中,感悟到生活的平淡与真实。枣树下,原本有四个石凳,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起,变成了两个。有时候,夜深人静,我喜欢躺在枣树底下的石凳上,看着楼上的灯火,一会儿一盏灯亮了,一会儿又有一盏灯熄灭了。其中,我也能看到二楼,看到我的房间。
枣树一年一年在那里生长,距今已有一百三十多年的历史。一百三十多年前,还是我爷爷的爷爷的年代,那时候,遍地都是低矮的土墙,偶尔有行人在这里路过,也绝对不会想到今天,整个村落经历几代人的经营,有人远走他乡,有人下海经商,有人传承祖辈的手艺,打铁卖艺四处奔波;有人因为爱情远嫁落户,选择在这里繁衍生息……只有这几棵枣树静静地回忆着历史的沧桑,感受着时间的光斑。虽然已在这里住了十余年,可我仍记不起枣子的味道。这几棵树如同几名卫士,在这里站岗,数十年如一日。它们作为植物,不知人间冷暖,不解恩怨情仇,只是任由风霜洗礼,阳光曝晒,顽强地生长着,这是大自然之生命力所拥有的最淳朴的美。我想,它们是值得歌颂的。枣木的纹路很清晰,树干不像梧桐那样光滑,也不像杨树那样挺拔,枣树的枝干有一人多高,树枝上的叶子也结得很稠密,阳光布散下来,正好有一处凉荫。
顾城曾在一首诗中写道:草在结它的种子,风在摇它的叶子,我们站着,不说话,就十分美好。我想,人聚人散终有时,花开花落花满天。此刻正值盛夏,我为你记录,也是我的使命。
(作者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山东省作协会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