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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仁青:红孩儿与二郎神

2025-05-21 15:56:00     阅读量:0

草原上的春天总是从夏天开始。

时值藏历四月,时令已过了立夏,沉寂了整整一个冗长的冬天的铁卜加草原这才慢慢苏醒过来。冰封的青海湖开湖了,展露出她如蓝天一样蔚蓝的容颜,流往青海湖的季节河里也有了水流,细小的水流就像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孩,睁着混沌的眼睛,探头探脑地小心触摸着河床里的鹅卵石,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惊讶与好奇。溪流岸畔,几朵蒲公英开花了,她们用金黄的颜色,就像一盏盏酥油灯,首先点亮了草原上迟来的春天。伴随着蒲公英的盛开,溪岸上接近沼泽地的报春花也渐次盛开,粉粉嫩嫩的,把沼泽地渲染成了一片耀眼的粉红。只是她们还不知道,她们前来报春时,藏历上的节气已到了“雅色”(立夏)了。

也是在这个美好的季节,母牦牛们纷纷产下了小牛犊,每家每户的牛群里都有了新成员——母牦牛们不像人类的母亲,她们只选择在这个夏季的“春天”里产下自己的宝宝——如果说小牛犊们的星座,它们不像人类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星座,它们几乎只属于一个或两个星座——要么是金牛座,要么是双子座。

次洛家的母牦牛“牛魔王”也产下了她的头胎宝宝。小牛犊完全继承了母亲的毛色,即一身透亮的黑色,唯一与母亲不同的是,它的额头中心位置有一个小白点,与两边的眼睛大小基本一致,并与眼睛形成了一个正三角形,看上去活泼灵动,非常可爱。

小牛犊的出生,让次洛和他的妹妹卓央高兴坏了。据说,“牛魔王”生产小牛犊的那天,次洛和卓央一直守候着她,“牛魔王”却非常害羞,愣是没在家里产下小宝宝,直到夜色笼罩,熬不了瞌睡的次洛和卓央沉沉地睡去,直到次日天亮,次洛的阿爸赶着牛群出牧,“牛魔王”也腆着大大的肚子跟随着牛群一起踏上了草原,次洛和卓央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“牛魔王”去公社的小学校去上学。

那天放学后,我、次洛和卓央三人从学校步行回家。路上,他们一直聊着“牛魔王”就要当妈妈的事儿,把昨天晚上他们守护“牛魔王”,盼望她产下小牛犊宝宝的事儿说了一遍又一遍。快到家里时,他们没直接回家,而是径直朝着自家的牛群走去,我也被他们盼望“牛魔王”当妈妈、产下小牛犊的热情所感染,紧紧跟在他们身后。

甘肃天祝东大寺壁画《西游记》之红孩儿

刚刚走到牛群附近,就看到“牛魔王”已产下了她的小牛犊宝宝。次洛和卓央大喜过望,丢下我径直朝着“牛魔王”跑去。

此时,“牛魔王”已无师自通地舔舐干净了小牛犊身上黏稠的羊水,小牛犊宝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,身体紧靠在妈妈身上。次洛兴奋地跑到“牛魔王”身边,不由分说,就把小牛犊抱起来,兴冲冲地向着家的方向跑去。这可把“牛魔王”吓坏了,她“哞哞”地长叫一声,扬起头上的独角便向着次洛跑去。她紧跟在次洛身后,只要甩一下头,就可以把次洛顶翻在地,但她似是担心她的行为会伤到次洛怀里的小牛犊宝宝,一直没“出手”,一边继续“哞哞”叫着,一边跟在次洛身后紧追不舍。我和卓央只好紧跟在“牛魔王”身后,一路小跑起来。

就在这时,次洛和卓央为给小牛犊取名的事发生了争执。

次洛执意要给小牛犊取名叫“红孩儿”,理由很简单:小牛犊是“牛魔王”和“铁扇公主”生的,他们的孩子就是红孩儿。卓央坚决不同意,理由同样很简单:“红孩儿”是坏人。他们互不相让,争执的声音越来越高,最后他们决定,由我来定夺。他们一边奔跑着,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。我愣怔地看看他们,又看看次洛怀里的小牛犊,一下就看见了小牛犊额头中心的小白点。

“二郎神!”我脱口而出,“你没看见它有三只眼睛吗?”卓央听了我的话,跑上前看看次洛怀里的小牛犊,即刻欢呼起来:“这个名字好!”

“我不同意!”次洛却大叫起来,“就是二郎神和太上老君合伙儿把我抓起来的!”

“一物降一物,你需要有人管教你!”卓央听了次洛的话,咯咯笑着说。

“小心红孩儿吐出三昧真火燎了你的猴毛!”我也随着卓央,咯咯笑着说。

次洛听我这么说,便用眼睛瞪着我,说:“我要让红孩儿吃了你的肉!”

“可惜他没吃着!”我得意地说。

这时候,我们已经跑到了次洛家拴牛绳的地方。